老師的自白:每次到醫院探學生 總帶給我無比勇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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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布時間: 2016/03/18 10:57

最後更新: 2020/05/18 13: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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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片來源:iStock

我是訓輔主任,我不怕頑劣學生,也不怕怪獸家長,我最怕,到醫院探學生,或陪伴同學到醫院覆診,因為每次去,我的心都會很悸動,要花點時間平復,雖然我怕,但我卻很樂意去,因為我知道,他們一定很信任我,才會讓我去;試問,有誰會樂意讓一個在你生命中不佔一個份兒的人,看你的病容,和苒苒枯萎的生命。

這些年,我不時會到幾家醫院的兒童癌症病房,和精神科門診。兩個部門,兩種很不同的感覺。前者,你會驚嘆父母的偉大和小生命的韌力,見到早已道破生死的醫護們,還是細心耐性的安撫病榻上,已病得不似人形的孩童,陪他/她走最後一程,你會驚覺,教學的所謂壓力,是何其渺小!

見到這斯場景,作為爸爸的我很難過,稚子何辜?後者,你也會同樣驚嘆,何解那麼多穿着校服的學生,在排隊見精神科醫生?香港究竟出現了甚麼問題?

今天,我再一次到醫院陪診。

相片來源:作者提供

其實每次探病/陪診,對於我這個很容易傷春悲秋的人來說,是需要很大勇氣的。但除了極急迫的情況,否則我都是一個人去,畢竟,這不是大家的「職務」。

以前試過帶一位年輕的同事去探病,她的眼眶紅了好幾天,我很愧疚;跟醫護們溝通,也不是次次和氣收場(當然,99%我曾因公接觸過的醫護,都是極專業,亦非常合情合理的);加上外出需與其他同事調堂,無法調堂時甚至要翹課,回來補課追課程,也不是人人願意,大家都有難處。

等待,是漫長的,為了與醫生聊5分鐘,詢問幾個關鍵問題,或取得有利同學學習的文件,我有時不得不在醫院楞住兩三個小時,這件事,我也對自己有個小小的堅持,就是不會在陪伴同學期間,進行備課或批改,原因很簡單:我不想同學誤會我,以為我不喜歡跟他們覆診/探病。

有時,醫護們也會對我的行為感到奇怪,畢竟,會到醫院探病或陪診的老師不多,很多時候,當我在病房門口道明來意,他們都會格外通融(當然事前家長要跟院方打聲招呼)。有一次,一位挺年輕的腫瘤科醫生,在學生的無菌病房門前問我:

老師(通常醫護不會稱呼我們阿sir), 我未見過老師黎探,點解你會黎?黎,都應該係社工啦,點解係老師?

我知道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想法,我想大家得明白,社工們都很好,想馬上幫忙,馬上介入支援,但很多時候,都給同學拒絕了,特別是在病發初期,大部分同學的心態是:

我只是病而已,沒有其他問題,不用社工「幫」(很老舊但又根深蒂固的想法),爸媽未必有知識,能力作出判斷/要求,還是老師陪伴就可以了,別麻煩其他人。

同學心目中的「幫」和「陪伴」,是很有層次的。況且,同學們可能完全不認識社工,病榻中的他/她,起初接受不了,故多選擇「收埋」自己,及收窄自己的信任圈。

當然,同學有時也會因一些很「特別」的原因,而決定「收埋」自己。

記得有一次,一位家境複雜,又害了大病的同學,拒絕了所有老師和同學的探望,原因是他自覺自己是個「不祥人」,不想將自己的「霉運」,轉到他人身上。中間游說的細節不多說,最後他認定了我是眾多老師當中最「命硬」的一個,所以准許我到醫院探望,萬幸,個多月後他康復了,離開了醫院。當然,我也非常「命硬」的繼續工作!

每一次探望/陪診,當中的悸動,雖然縈繞,但也帶給我無比的勇氣,勇敢去愛身邊我值得去愛的人,因為無人會知生命的花火,會在甚麼時候突然熄滅。

我不喜歡早逝的青春,更不喜歡,也不習慣像個路人甲乙丙,對一個幾乎每天,跟你在同一個空間相處的生命,只作嘴角上的揣測,然後人走了,才說「來不及」;所以,我選擇了繼續扛。

或許有天,你有機會接觸到一雙無助的眼眸,很靦腆的問可否給 他/他的兒子 點點時間,我想你會真切的聽到,自己良心的呼喚。

有孩子的,我得告訴你,上天給我們父母的最大祝福,就是孩子開開心心,健健康康,然而,對很多小朋友而言,這完全是奢望。

原文刊於作者Facebook,文章獲授權轉載。原標題經TOPick修改,原題為〈悸動的勇氣〉。

撰文 : 小關老師